昭苏【现生忙疯了四月长弧…

【2022柯同cp跨年】【零涉】甜甜圈洞

上一棒:@杜松子 

下一棒:@忱渊黑 



*是 he!!!真的!但是来不及写了!晚点我写完了把结局塞彩蛋里

*全文12.4k

*ooc,cp感真的很难写,因为太长写得很赶所以有些地方没怎么雕琢对不起1551


*结局已经塞进去啦


—— 

   

  Ⅰ 若能爱到此夏终结。 

   

—— 

  甜品是一种需要尽快品尝的食物。 

  面粉、白砂糖、奶油和蛋浆在烤箱中焙开甜香,而盛夏的热气从不允许糖分过多地停留。无论晴天或者阴雨,甜甜圈会在干燥炎热的高温潮湿的空气里渗出所有水分,巧克力融化成淤泥般的黑色糖汁,五彩斑斓的糖霜变成难看的脏色颜料,蚊蝇的虫卵在那里发酵,浸透在甜甜圈的裂隙里,中间的空洞也裂开,化掉,然后一起在盘子里腐烂成看不清模样的废料,甚至来不及倒进垃圾桶中。 

  蝉鸣在夏日的祭典里,在空无一人的房间,甜甜圈安静地被呈在桌上,作为最后的祭品向不知何处的不知何人献贡。腐化的甜甜圈。连中间的空洞都被黑巧克力吞噬。 

  没有人来得及把它吃掉,没有人会把它放进冰箱,最后也没有人把它的残骸扔进垃圾桶里。 

  因为没有人还在这里。 

—— 

   

  【起】 

             ——白塔,白塔。 

    

  东京时间23:12分。 

  作为国际大都市,东京的夜晚是彻夜不眠的。街道上霓虹灯断断续续地接连成一片,建筑物在暗色的阴影里沉浮,像是被荒海的波涛漫过,白色黑色或者其他随便什么颜色的外壳,在没有星星的钢蓝色夜空中变成半透明的色块。 

  无数色块此起彼伏在汹涌的夜里,在狙击枪的镜片里汇聚成一片迷蒙的汪洋大海。 

  穿着黑色风衣的降谷零移开放在狙击枪后的眼睛,将起了雾的镜片拆下来擦干净。耳机里传来熟悉而陌生的机械音。 

  “附近街区可能被波及的的市民们已全部清空,今晚的花火大会帮了大忙呢。 

  “楼下那个保安预计十七分钟之后会离开一会,抓紧时间。 

  “啊,你的车和那边那家伙的替死鬼都安排好了放心,监控也清理好了哦—— 

  “喔,琴酒他莽上去了!” 

  …… 

  “嘿我的宝,准备好了吗?——开始跑路咯!” 

  降谷零将从来没装过乐器的乐器包拉上拉链,揉揉耳朵,有些无奈地按照耳机里的声音下楼,然后上车,然后摘下一侧的耳机。 

  虽说他刚刚端着狙击枪在天台趴了将近一个小时,但并不是为了狙击,他的作用只是防止一些意外情况的发生而已,毕竟他就是个情报人员。不过—— 

  降谷零又揉了揉耳朵。 

  这玩意儿真的好吵。 

  不得不说公安新进的人工智能【白塔】还是挺有用的,至少效率比起他自己和风间高了不少,而且减少了人员接触导致自己暴露的风险,信息保密度也有显著提升。就是这个AI……是不是有点太人性化了点? 

  降谷零发誓,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会在他执行任务时在耳机里声情并茂地现场解说战况的人工智能。 

  不仅如此,它还经常蹦出一些石破天惊的句子。 

  比如说现在—— 

  “呜哇,注意看路啊我亲爱的金发女朋友,前方可是红灯啊!” 

  仿佛脑子里某根紧绷的弦被搅动,压抑在心底的某些回忆翻涌复苏,降谷零条件反射般用力踩下刹车,橡胶车轮与路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压着线停在了红灯前。 

  很远的地方烟火糜烂了半边天。数之不尽的花火划过颓暗的夜色,又跨越数十条街道划过夜色里灰蓝色的眼睛。降谷零低头划开手机,看到这家伙已经按着他的语气应付完了琴酒的消息,正穿着印满甜甜圈的睡衣趴在屏幕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地毯上咸鱼。 

  ——对,没错,这个人工智能他是有形象的。顶着一头有些乱的黑发,长了一双铁灰色的眼睛。有事没事就对他的手机瞎搞,现在他的手机壁纸最常见的场景就是【白塔】的卧室。 

  趁着等红灯,降谷零伸出手,指尖点上冰冷的屏幕,戳了戳那条咸鱼。 

  咸鱼翻了个身。 

  “我说……”降谷零声音不大,也没有什么起伏,然而——然而在人工智能也无法捕捉和分辨的更深处,连降谷零自己或许也没有意识到的更深的地方,灵魂在回忆的碎片里蜷缩呜咽,那是很远很远的音律,像吹了半个世纪的风穿过甜甜圈洞时发出的绝望嘶鸣。 

  “你是谁……造的?” 

  绿灯亮起。梦呓般的话语淹没在汽车制动的声音和烟火绽放的声音里。他似乎听见了什么回响,但是又好像没有人在与他对话。 

  只坐了一个人的汽车,穿行在仲夏里夜东京灯火辉煌又空空荡荡的道路上,像是流星划过夜空般不停息地划过黑色的路。或许很多年前是如此,昨天是如此,今天是如此,明天也是,大概很久很久之后的明天依然是。 

  降谷零踩着油门。他确认是【白塔】又做了什么手脚,以至于他一路坦途,所过之处皆为绿灯。 

  “你又入侵了交通系统。”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没有必要,我现在又不赶时间。” 

  “我赶时间啊。” 

  “?” 

  “快点回去睡觉,我跟着你两天没睡了。按时睡觉是好习惯你值得拥有。睡觉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加油,我觉得我们今天凌晨一点前能摸到床!” 

  “……所以你入侵了交通系统?” 

  “这是重点吗?重点明明是睡——看路啊降谷零你他妈的今天在想什么!花火大会的焰火是把你眼睛炸了吗!!不至于让你连路都看不见了吧!!!” 

  降谷零没理它的怒吼,靠着自己多年锻炼出来的无与伦比的车技在岔路口险而又险地高速漂移过弯,表情都没变一下。 

  好吧,他承认他刚刚很难得的分神了。莫名其妙也理所当然的他想起了一个人,还有一些事情。其实明明没过多久,甚至这个夏天也才快要结束。然而在他不知觉的时候,那些回忆竟然已经变得如此久远了。 

  啊,也是托那个傻逼玩意儿的福,他开车时应对突发状况的能力一天更比一天强,所以刚刚好歹没出事。 

  降谷零捏着方向盘,犹豫了两秒,向着安全屋奔驰的汽车又拐去了另一个方向。 

  尾气散去,汽车安静地停在漫天烟火下。 

  “难得你有这样的闲情雅致喔……不下去吗?” 

  【白塔】打了个哈欠,Q版动漫人物特有的大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它勉强地对着窗外抬了抬头,下一秒整个人栽在了突然出现的床上,看起来确实极其困倦了。 

  ——所以人工智能真的会感觉到困吗? 

  “……不用。”降谷零捏捏太阳穴,靠上汽车座椅。绚烂的烟火映在车窗上,手机的荧光映在车里人的眼底。 

  “……这样。这样就行了。……看到就可以了。” 

  这样,我们最后的约定也结束了。 

  他突然也觉得有些疲惫,倦意像迟来的山洪灌进脊椎和关节之间,如雾气渐渐漫过星辰和大海。于是他也眯起眼,不算太远的地方有白色的光升起,像是梦境里虚无缥缈的白塔,伫立在最深的黑暗里。 

  ——白塔,白塔。 

  降谷零记得他去做卧底之前,江口介曾经对他提到过这个词。 

  他怎么说来着? 

        好像是说…… 

   

 【——“白塔永存。”他说。 

  面前,有着同样的铁灰色眼睛都男人侧身看向金发的后辈。 

  “我希望,有一天能够对你说——”】 

   

  “……欢迎回家。”降谷零看着手机,轻声念道。 

  手机搜索的结果是,白塔象征着圣迹出现的地方。 

  他退出界面。桌面上的Q版小人靠桌坐着,头一点一点地正在打瞌睡。于是他戳了戳【白塔】把它喊醒。 

  “……既然烟花也看了我觉得我们赶紧回去比较好哦……”【白塔】撑着头,眼睛里失去高光,“那么,又有什么事呢,我亲爱的劳模波本大人。” 

  还没脱下波本皮的降谷零抿唇:“你到底是谁造的?” 

  白塔这个词,虽然不算罕见,但用作这个AI的名字就显得耐人寻味了起来。而这个词除了江口介外只有一个人对他提过。 

  降谷零一直觉得,【白塔】实在人性地有些过分,不仅能与他对答如流,甚至经常性地冒出一些垃圾话来,简直与人类——除了它对网络世界的掌控——没有什么两样。在极度的人性化这点以外,它对自己过去的了解也已经达到了堪称恐怖的地步。这些天的相处让他从【白塔】那里套出来不少话,可以确认的是,【白塔】的认知范围,从他的警校时期一直到他在组织里卧底的这段时间。 

  当然这点也可以用他查阅了足够多的资料来说明。可是当无数简直不可能被记录到一个人工智能上的细节都浮现在眼前,他也对【白塔】的来由有了大致的猜想。 

  既和他一起从警校毕业,又对他在组织的卧底生活了如指掌的,只有两个人。而【白塔】的一些语言习惯很明显只能是其中一个人的。 

        ……但是这点同样荒谬。他可不知道那个人还有造出这么一个AI的本事。

     被他注视着的【白塔】只是摊了摊手:“我不知道哦。” 

  降谷零并没有追问下去。【白塔】到底清不清楚它的制造者他不好奇,而那些他想知道的他也大概猜到了点,既然已经得到了答案,那也没有再说什么的必要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车外的世界。那里烟花正盛,但属于他的那一场已经看完了。 

  “你的设定是喜欢甜甜圈?” 

  “?”【白塔】低头扯了扯自己的睡衣,“啊,没有,只是今天刚好随机到这件而已。” 

  “这样啊。”降谷零将手机放在旁边的座位上,踩下油门,“不过我不是很喜欢。” 

  特别订制的巧克力很甜,白砂糖、奶油还有五颜六色的装饰糖霜也很甜。甜到发腻,腻到把口腔都黏住,糖分就在彼此的唇齿间发酵,在含糊的热流中沉淀,一直到酝出干涩的苦味来。那样的味道会浸到比甜味能到达的地方更深的所在,更加顽固地扎根在味蕾,就像血的味道一样,流淌在身体每一个角落里的铁锈味,连时间也无法将它洗掉。 

  …… 

  但是虽然也说不上太喜欢——他其实以前并不排斥甜甜圈的。 

   

  降谷零锁上车门,回到为这次任务安排的安全屋里。 

  当他终于做完手上剩下一些零碎事情坐到床上时,时间刚刚好到了凌晨一点整。 

  原本以为情报搜集会费一些时间,所以向咖啡厅请了三天假,没想到提前一天搞定了。也就是说,明天一天都是没有任何安排的自由时光。安全屋的床不算舒服,不过他也不是个认床的人。今晚大概能做个好梦吧。降谷零想。 

  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过一次了呢? 

  上次一觉睡到自然醒……还是在上次。 

  他划开手机,桌面上显示着黑夜模式的【白塔】卧室,隐约可以看见床上鼓起一个包。 

  手机的所有闹铃都被【白塔】关掉了。 

  最后一次确认没有待处理的信息,降谷零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充电,关了灯。 

   

  “晚安。” 

   

   

—— 

   

  【承】 

           ——甜甜圈制作过程。 

   

  安全屋里,佐川涉百无聊赖地倚在厨房门口,软绵绵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瘫成一地掺水搅拌后烂透的黑泥。 

  诶,不对。他默默在心里修正。本来就已经是一滩黑泥了不是吗。 

  他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接着继续一动不动地盯着厨房里忙碌的某个黑皮。 

  一般而言,组织的安全屋里只会提供一些生活必需的东西,还有枪支弹药药品补给什么的。不过偶尔也能遇到一些上代主人很有个性的安全屋,比如这间。 

  大概它的上一任主人对甜品是真爱吧。佐川涉看着厨房都放不满的甜品原料和烘焙用具想。 

  留下来的东西倒是便宜了他们。不过佐川涉并不擅长给自己做饭,他更擅长干饭。眼瞅着某人波洛咖啡厅服务生的皮也早磨好了,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伙食都由降谷零负责。 

  既然是下属嘛当然要负好保姆的责任了,对吧波本,嗯虽然你现在还不叫波本。 

  又盯了一会儿,站累了的佐川涉伸着懒腰摇摇晃晃地走进厨房,慢吞吞地踱到降谷零面前,神情像一只等待铲屎官伺候的高傲的猫。 

  铲屎官看了他一眼:“……再等等,刚放进烤箱,还没好。不过你之前自己放进去的那盘应该可以了。我去拿出来?” 

  “……”佐川涉默默闭上张到一半的嘴,然后默默地看着安室透走过去打开烤箱。 

  很好降谷零,现在你已经学会了预判。 

   

     没事干的佐川涉又随意找了个地方靠住,眯着眼看安室透略为艰难地绕过摆满各种东西的厨房。不知道是这里灯太亮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在视网膜上逐渐虚化,流淌成一滩看不清的光。 

  太阳穴在突突跳动,或许也不是太阳穴,是别的什么东西,血管,神经,炽热到灼蚀肺腑的汹涌的血液,还有一颗快要被遗忘的陈腐心脏。 

  睡眠不足,常年超负荷工作,作息混乱,低血糖,酗酒,重度烟草依赖……身上积累下来的各种各样的大毛病小毛病在这一刻突兀地轰然爆发。一阵天翻地覆的晕眩里,四面都是玻璃和镜子和刺目的光,白色的天,白色的海,白色的花,白色的呼吸。 

  眼球被刺激地发痛,几乎要流出泪来,流出那一些烂透了的溃疡。在眼角,乱线和黑点和失真的彩色方块无序地飞快闪现。 

        一片白色里透出隐隐约约的黑色的虚影,他费力地眨了眨眼,然而——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那里什么都没有。佐川涉有些迷茫的看着,接着后知后觉地感到空洞的恐怖。 

  耳朵里有尖细的笑声和惨嚎,眼睛里有铺天盖地的恶意和地狱,鼻子里有令人作呕的血锈和腐臭。然而这些感知在他意识到的那一刻通通远离了。

  最后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剧烈到令人发疯的痛苦漫过去,这痛楚没有起始,而终点是他的每个角落。他蜷缩着,窒息在无边无际的白和黑里,然而灵魂却高高挂起,甚至有兴致将那些黑色乱线点评为五彩斑斓的黑。 

  佐川涉一边冷静地挤出一些阴冷疯狂的笑意,一边冷静地想,喔,疯病犯了。 

  他试着思考些什么,然后很快放弃了,因为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这漫长的一瞬里思维就像潜意识的海,一段一段零碎的东西被拍打上岸来,然后又有一些东西被卷下去。 

  他看见降谷零来他手底下报到的第一天的样子。病榻前垂眸站立的青年眼里流露出陌生的提防,以及那种冷漠的透露残忍意味的目光,然后对他说请多指教。 

  老子指教你什么?指教你怎么安安稳稳回你的公安去吗!他接着又没好气地想。 

  然后是另一段碎片。微笑的女人,美丽的笑容与美丽的花,然而漫天遍野都是瑰丽到近乎残忍的殷红。

        他应该是认识这个人的。佐川涉想。那样明媚而又哀伤的笑容实在太过熟悉,那席卷心脏的悖痛也真实得过分——可是那属于谁?

        佐川涉皱眉想了一会儿。他能感觉到有一片可怕的空洞正悄无声息地袭来,他的记忆首先在这持久的风暴里变得紊乱,破碎,最后像是被风化般遗失。

        他想了很久——应该有很久。但是最后只能记起一个月字。

        月。他笑起来。这个字很符合那位女士的气质。

        再然后是雨,铺天盖地的雨,从地上流到天上。

        再然后是火,橘黄色的火炸开,从天上烧到地下。

        再然后——再然后是什么?

        佐川涉费力地撑开眼皮。充斥视野的白朦终于被刷上了其他颜色,隐隐约约能看到面前似乎有一个人。

        降谷零的声音遥远得像是隔了一个世纪:“......没事......你......涉......拉格维林......”

        他晃了晃脑袋,勉强听清了降谷零的话:“......你没事吧,拉格维林?”

        喔。那当然——当然没事。佐川涉发出两声黏腻而阴寒的轻笑,顺势倚上降谷零的左肩,苍白纤长的手指轻轻滑上他的喉结。

        指尖的寒凉让降谷零微不可查地颤栗了一下。

        佐川涉的手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一点点向下滑,解开降谷零衬衫上的第二个扣子。

        然而降谷零此时完全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佐川涉的暧昧行为上。他的全身血液似乎都随着拉格维林讽刺般的低语而凝结成冰。

        “……我在上次的任务地点发现了一个意外惊喜喔,你想知道吗?”

        他依然笑着,笑得不知所云,笑得残忍而又极尽温柔。

        “你知道吗?那户人家里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密道。不过有趣的不是密道,而是那里藏着的两个孩子……一对大概还没上国中的兄妹?和目标的子女刚好符合呢。”

        拉格维林的笑声越来越肆无忌惮。他把头抵在降谷零肩上,纤细却绝不无力的指节在降谷零身上掐出淤青,笑得整个人都在颤抖,撕心裂肺像一条溺水的鱼。

        他笑了很久,从那破碎的笑声里一点点挤出破碎的话语。

        “……说到哪了?哦,那两个孩子……你觉得他们最后怎么样了……哈,哈哈……你留下的这份礼物,我玩得很开心哦……”

         此时他已经解开了第四颗扣子。左手轻轻按在降谷零的心脏处。冰冷的指腹抵在温热的皮肤上,佐川涉的笑声里带上了一些黏腻跗骨且毫不掩饰的恶意,然而降谷零的身后,他永远也看不到的地方,那双铁灰色的眼睛里却一片死寂的冷漠。

        佐川涉今天这一出并不是——或者说,并不全是突然发疯。他刚刚所说的任务里,原计划那家人本就应该是一个都跑不了的——包括那两个孩子。灭门这事儿干起来容易,加上他最近精神状况不佳,索性便全权丢给了降谷零去完成,同时也是存了一些不可言说的心思。

        佐川涉对自己的精神状态一直还是有那么点分寸的。几个月之前他就察觉到了记忆混乱的征兆,并且差点为此丢了命。经过深思熟虑后他决定改变一下自己对外护短(声称是这样的美人可不好找)和对降谷零放养的态度。

        他可能撑不住多久了。

        记忆的错乱是致命的。最恐怖的情况之一就是他甚至可能会忘了自己是个卧底,忘掉那座悬住他良知的白塔,彻底将自己当作拉格维林。所以津岛信也这个身份,在不远的将来必定被他所舍弃。

         诸伏景光的暴露他不打算干涉太多,毕竟与其引起什么未知的蝴蝶效应,不如放任一切按原著进行,他只要在关键节点上做点手脚就好了。比如说,让那一晚天台的喋血变成一场天衣无缝的假死。

         但在这之后,也有可能是之前,他的精神就会崩溃。这样一来,一直被他有意无意地暗中打掩护的降谷零,在酒厂里就彻底孤立无援了。所以佐川涉觉得他必须再做点什么,必须再为这个不听劝的一意孤行来到这里的傻逼现任情人做点什么,比如说,把他钉在酒厂这几年的那么一点点还算有用的经验不露声色地教给降谷零。

        降谷零偷偷摸摸藏下那兄妹两的行为,在佐川涉看来就是找死。

        他毕竟进酒厂还没有很长时间,这事做的并不完美,留下了不少痕迹。而酒厂新星,以情报搜集著称的安室透,不可能发现不了这两个拙劣隐藏着的孩子。若被发现那两具尸体不属于这两个人,或者那兄妹两的行踪被发现,绝对足以引起一些人的怀疑。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给降谷零再上一层掩护,就算暴露了也有他扛着,愉悦犯的嘴脸可以让很多事变得有理有据。但是现在不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必须强制下线,所以他不会给降谷零留下任何一丝暴露的可能性。

        而且他要借这件事告诉降谷零,酒厂不是易与之地,作为卧底最重要的不是救人,而是不惜一切地保住自己,然后不择手段地往上爬。

         对于佐川涉而言,公众的利益可以高于其他甚至是他自己,但那五个人的安危永远排在第一。他可以为了公众献身,也可以为了他们杀人。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刚刚没有听错的话——

         降谷零似乎到今天也没有放下对他真正身份的猜测。

         思及此处,佐川涉的笑声里带上了些无以言喻的复杂情感。但他的笑没有停止,他一直笑到精疲力尽,直到笑声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咳嗽和喘息,几乎要从破烂的喉咙里流出血来,方才止住笑意,侧脸压住降谷零的肩窝:“……那么…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安.室.透?”

         降谷零一直都没有动作,仿佛整个人僵立在原地,任由面前那笑个不停的疯子的手从喉结游离到心脏的位置。

        这点令佐川涉有些奇怪。虽然作为情人他们平常的亲密接触并不少,但令佐川涉对公安培训还算满意的一点是降谷零几乎从未这样放任他接触自己的要害——就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一样。

        难道是最近日抛下属少了觉得他拉格维林提不动刀了?佐川涉眯起眼。他不觉得降谷零会对“拉格维林”露出如此几乎称得上是毫无防备的一面。

        佐川涉没想通降谷零的反常,所以他也没预料到降谷零接下来的行为。

        沉默了很久的降谷零突然伸手抬起佐川涉的下颚,手上沾染的巧克力奶油和糖浆什么的蹭了他半张脸。金发的青年几乎是疯狂到忘乎所以地吻上他的唇,毫无章法地撕咬啃啮,像是什么积压了很久的东西轰然爆发。

        这个吻是带着毫无疑问的怒气的。失而复得般的怒气。

        佐川涉被吻得一脸懵逼,甚至攒了半天的压抑气氛都散了一半。

        齁甜的糖浆与炼乳在口腔里炸裂,混着唾液流进喉咙,令笑哑了的嗓子有些难受。降谷零第一下咬的力道不小,佐川涉清楚地尝到了血液的铁锈味。

        于是佐川涉毫不客气地咬了回去。一来一回之间,这个吻逐渐一发不可收拾。

        等到佐川涉再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昏昏欲睡地瘫在了床上。这时候他也整不动什么幺蛾子了,他现在只想闭上眼睛,然后一觉睡到天昏地暗。

        迷迷糊糊中他翻了个身,余光瞥见床头挂着花火大会的海报。

        “……好像还挺漂亮……下次出任务回来路过的话就去看看吧……”

        佐川涉低声嘟囔着陷入梦境,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降谷零。

        降谷零拉了灯,又静默地在一片黑暗里注视了他很久,最后有些无奈有些气愤又有些庆幸地叹了一声。



        “晚安,——佐川涉。”



—— 

   

  【转】 

           ——人生长恨相认晚。 


       降谷零很早就在组织的训练场听到过关于拉格维林的传闻。 

  残忍、阴毒、视人命如草芥、以玩弄他人心理和生命、策划犯罪行动为乐……而听到最多的还是关于他刚进组织时搭档日抛的壮举。

  据传闻说,拉格维林似乎对漂亮的眼睛有一种执念。他想到自家幼驯染那双绝对算得上漂亮的猫眼,为他担心了好一段时间。 

  不过后来拉格维林似乎也知道得为组织留点新血,更换搭档的频率低了不少。而且琴酒也从来没从他们那里挑过人。

        降谷零没想到这次轮到了自己。 

  在过来见拉格维林前,他真的考虑过和这位代号成员极限一换一。不过以“安室透”目前展露的价值来看,应该不至于在琴酒眼里还只是可以被拉格维林随意消耗掉的炮灰。最后在做了一些安排后,他有些忐忑地来了这家医院准备捞出自己的新上司。 

  在看到拉格维林真面目的那一刻,降谷零感觉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这他妈。 

  他妈的。 

  感谢公安的铁血培训让他降谷零好歹控制住自己没干出什么蠢事来。

       他死死咽下那个撕开心中某个角落蹦跶出来的他曾经念过无数遍的名字。

  在离他一步之遥处,那个一身病号服的家伙给自己装了双绿色美瞳,皮肤白得跟几百年没见过太阳似的,浑身都像是裹满了腐烂的黑泥,正在肆无忌惮地乱飙杀气,他几乎能闻到素色病号服遮掩不住的血腥气和疯狂的死亡的味道。 

        随后他眨眨眼收起了冲天的煞气,阴郁的神色只在一瞬间就退得干干净净。 


     “……呀。……”

        代号拉格维林的青年撑着头,似笑非笑地看向身前的人。病号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有段时间没修剪的头发长了不少,零零碎碎的散落下来,黑发缠绕在苍白的指节间。 

  “……我的新搭档?初次见面……你长得还挺合我眼,所以……请努力活得久一点——哦?” 

   降谷零僵着身子,面无表情——大概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人,看着他用非常拉格维林的语气说出一点也不佐川涉的话来。

       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现在他是安室透不是降谷零,他担不起那足以招来灭顶之灾的可能性。他不能凭感觉就断定这个只是长相相似的愉悦犯拉格维林就是他那个傻逼同期,更何况那墓碑上写的明明白白,一个叫佐川涉的家伙早就他妈的已经死了,死在那年盛夏。       

   

  但是。但是降谷零还是忍不住想到一些别的事情。比如说那场死亡对于一个卧底而言是他妈的何其该死的完美。

        ……这可真是。 

  他想。 

  这可真是…… 

  于是安室透沉默,眼里流露出陌生的警惕,和与拉格维林有些相似的属于犯罪者的残忍与漠视。 

  “…… 

  “请多指教。” 

  

         

        后来降谷零找机会问过江口介,然而他对此避而不谈。不过这个态度就已经足够说明一些问题了。降谷零也试过调看公安内的档案,但他的权限还不算高,很多东西都没法看到。至于对拉格维林的试探,那就更不可能被他探出来什么了,甚至他差点因此去组织审讯室走一遭。

        ——既展现出拉格维林的黑泥本性将其与佐川涉割裂开,又给了降谷零一个不轻不重的绝对不会被他怀疑的教训,佐川涉好不容易才达到这么个平衡。

        他本以为这之后降谷零就该安分了,但很明显降谷零没这么容易放下那个猜测。

        之后他们又你来我往地试探了几次,降谷零始终保持着屡败屡战的态度,这让佐川涉相当头疼——他真没办法对降谷零下什么狠手。或许正是这一点让降谷零如此锲而不舍。

        但是令佐川涉诧异的是,自从那天厨房里的交锋过后,降谷零就像完全放弃了似的,再也没有做出什么试探他的事——不是因为他彻底死心,倒不如说是降谷零彻底确认了自己就是佐川涉。

        离谱。佐川涉想来想去想不通自己到底哪出了纰漏,直到他某天随口向江口介提了一句,那老头沉默半晌告诉他上次降谷零找他问拉格维林是不是佐川涉,他没回答。

        豁,原来问题出在您身上。

        不过江口介没有说的是,其实降谷零来找他问过不止一次。他的回答一概都是斩钉截铁的“不是”。但是这次他没说出口。

        他看到降谷零的那一刻就知道,这孩子已经确定佐川涉的身份了。所以那个熟悉的问题再次被提出时,那一天他犹豫了一下,没能作出回答。

        他比谁都明白,有些事必须身不由己,有些事必须高于其他,有些事必须要有人去完成。可同时,他有时也觉得,命运实在对这几个年轻人太过苛责。

        令人沉溺于如此黑暗本就是一种罪孽深重的虐待,既然如此,他其实并不介意他们成为彼此的那座白塔。

        两个人总要比一个人走得更轻松点吧。江口介想。

        

        然而直到最后,他们还是没能走过那个夏天。

        佐川涉也没想到,津岛信也这个身份没栽在他自己的疯病上,而是栽在了开玩笑般的卧底身份名单泄露上。


        

        夜幕沉寂。

  黑色的身影踉跄地走在不知名的阴暗小巷里。靠着墙艰难前行的人影像一团黑雾,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便将彻底消散。然而杀意却裹挟着深重的血腥味狂卷而来。

  降谷零赶到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走进巷子里后才发现,满墙都是淋漓的血印,踩在脚下的水泥地似乎能浸出鲜血来。

  佐川涉没有拒绝他的靠近,但却轻飘飘地拒绝了降谷零试图放他走的行为。

  “你应该能看出来。是我来找你的。”铁灰色眸子的卧底声音平淡,比他从前抱怨咖啡里少放了一勺糖时淡然得多。

  其实佐川涉原本伤得没这么重。他跑得很及时,行踪也掩盖得相当完美,本来无需别人出手相帮。这么一身伤纯粹是他自己作出来的。

  在自己跑走后他又马不停蹄地给诸伏景光安排了一场完美的假死,顺手拔出了组织不少基地。这样的后果就是他被暴怒的琴酒等人追杀了一个星期,前两天才勉强摆脱追捕。

  “在那种情况下都能逃出生天的佐川涉,最终还是被一个过分熟悉他的人带回去了。很不错的剧本,对吧 。”他笑了起来。

  拉格维林卧底身份的暴露,带给安室透的会是毁灭性的打击。而唯一能让他将功赎罪甚至再进一步的方法只有一个。

  “……榨干我最后的价值吧。我的金发女朋友?”

  那双终日如冷铁般的眸子带上了点真情实感的笑意。

  降谷零没有说话。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是话到嘴边又突然不知道能说什么。无法言明的冲动在血管里蔓延,最终却又只是酸涩地在心里浮荡沉积。

  他清楚地知道他别无选择。

  降谷零沉默着将人扯近,带着硝烟味的吻擦过浸染血迹的嘴角,轻轻落在鸦羽般的眼睫上。

  佐川涉闭上眼,感到有些疲惫。

  他偏了偏头,脖颈滑到眼前人宽阔的肩上,嗓子里仿佛堆满嘶哑的锈迹。

  “唔,可惜了,那么多甜甜圈,还没吃几个。”

  降谷零感到左耳边传来世纪前的风声,呼啸着穿过甜甜圈中心的空洞,糖浆裹挟着熟悉的湿热气息,缱绻而决绝地沾染每一寸皮肤,在骨髓里也留下创口。

  佐川涉依然笑着,面目可憎。

  “……带我回去吧,安室透。”

  

 

——


  【合】

            ——若能爱到此夏终结

  


  ……

  6月13日

  受审人员编号1207,前代号成员【拉格维林】,即日执行死刑。执行人为本人,编号3141,兼审讯员。

  与此同时,本人兼任■■实验人员。编号1207于审讯后死亡,然而仪器显示其尸身上有不正常的电波。本人意图探寻,不正常数据却在接入联通网络的实验器材后消失。

  出于好奇,本人保留下其尸身,待日后进行研究。

  ……

  

  

  离拉格维林暴露的那个夏天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久到连屹立半个世纪的庞然大物也最终轰然倒塌。

  但——组织覆灭之时,降谷零并不在前线战场上。

  他在某个刚刚被他废弃的实验室里捡到了一本日记。

  

  原本只是看一位科研人员拼死也要拿到那本日记,出于好奇翻开,却在看到第一页时感到浑身血液骤然凝固。

  ——他看到了什么?——拉格维林?!

  降谷零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翻看起来,从来都能稳稳端着枪的手微微颤抖。

  日记里详细地写着数年来的实验记录,一些看上去相当疯狂的结论和猜测,以及停着某人尸首的秘密地下室。

  降谷零安静地站在佐川涉被拆的面目全非的各种零件前,耳机里永远聒噪的【白塔】难得安静。

  

  “……好吧,我想我大概终于理清楚状况了。”【白塔】率先开口,语气有些感慨。

  “你还记得吧,我被装到你手机上的时候,这个家伙刚刚死了不到两个月。而从日记来看,他死的时候就是我拥有自我意识的时候。

  “【白塔】计划很早就存在,我就是计划的最重要一环。但这份计划原本因为始终无法造出足够强大的人工智能而被搁置了。他死去的时候意识大概奇妙地接到了我身上,嗯,虽然怎么看都无法相信……但似乎事实就是这样。”

  

  【白塔】——或者说佐川涉,有些新奇地借由实验室的摄像头观摩着自己的遗体。

  当时由于他那奇怪的外挂,佐川涉的意识接入网络,由于不算“彻底的死亡”,所以他没能真正复生,而是记忆零落地成了网络上的一道幽灵,寓居在公安的项目【白塔】里。

  虽然他忘了太多东西,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是这样,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什么。然而心中——虽然他并没有实质上的心脏——却始终留存着那样的空洞,那样空空荡荡的一片,就像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里曾经存在过什么,存在过某种不灭的思念,存在过什么无论如何都不想被抹去的东西。

  于是他决定要找回那些东西,付出一切在所不惜。根据有时会闪现的一些回忆画面他在网上搜集了大量资料,大致推理出了佐川涉身份。然后他不动声色地搞了点事情,发现【白塔】的算力出现显著飞跃的研究人员在严格测试过它后决定正式启动【白塔】。

        之后,装载在公安最后的关键棋子【波本】手机上的人工智能【白塔】诞生了。标志是佐川涉自己捏的,一个生活在手机里的银灰色眼睛的小人。

  

  终于补全了“自我”的佐川涉有些释然地笑了:“……原来是这么一个故事啊。好啦,波本,剧本就算是正式走完了,把我安葬吧。”

  降谷零堪堪从粉碎三观一般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不。”

  这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

  然而几乎也是这一瞬他就意识到,这不是最好的选择。

  佐川涉需要的不是这样半死不活的存在,他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他所想要的仅仅是最后的安眠。

  死亡是永别离舍,是大恐怖,却也是一些人所梦寐以求的归宿。

        他不可以如此自私地留下他,就像那个血染的夏夜里一样。


  


  【白塔】在组织覆灭之后便消失了。

  它消失的那一晚,某位警官的坟墓下,多了一个骨灰盒。

  降谷零撑着伞站在墓前。他站了很久,一直到下了整晚的暴雨渐渐小下去,一直到遥远的天空里泛开迷蒙而明亮的曙光。那一夜里雨水丝丝缕缕,蔓延不绝,似乎一点一点将整片天地渐渐涤荡干净。

  

  小少爷死在夏天,佐川涉死在夏天,津岛信也死在夏天,【白塔】同样死在夏天。


  ——是一切终结的夏天,也是一切重新开始的夏天。




——

tbc


结局等写完了塞彩蛋(对不起!但是我太拉了真的来不及qaq)


  

——

二编

结局塞好了快去看它!我说是he就是he!  

       

我真的塞了好几个伏笔来着。

第一个是“没有人还在这里”,换个角度就是,“没有人还停留在这无边黑暗里。”

第二个是江口介的话,“白塔永存,欢迎回家。”

第三个是“不算彻底的死亡,所以没有完全的复生。”所以彻底的死亡之后就是新生。

第四个我都加粗了!是一切重新开始的夏天!

(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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